半岛全站每次发质疑阿兹夫定疗效的文章就经常收到消息说“我吃了,有效”或者“我家人吃了有效”。昨天还有后台留言说梅斯医学刚发了三个阿兹夫定治疗新冠的案例分析:
这是专门去查的,我的公众号订阅列表里没有梅斯医学。为什么没订阅,因为我看过不少人转过这个号的文章,但质量都很糟糕,基本靠标题党的形式夸大其词吸引眼球,内容上错误百出。
就像这一篇,标题说什么阿兹夫定治疗新冠合并基础疾病疗效可观,这么大一个结论是靠什么证据得出的呢?选了三个病例报道。这和我收到那些“绝对有效的,我吃了有效”的留言有什么区别呢?
这种所谓的病例个案能证明药物有效吗?中国第一波疫情的时候,没吃阿兹夫定的人多了去了半岛全站,大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不也都好好的?不少人现在都准备迎接二阳了。凭什么说这几个个案里用了阿兹夫定,就是阿兹夫定治好的,不吃就不会好吗?
更何况半岛全站,你去找找,肯定能找到吃了阿兹夫定仍然去世的新冠感染病例,我去找几个这样的病例写点个案报道分析,是不是就证明阿兹夫定药效堪比砒霜、百草枯,药到人除?
一个号称面向医生,要改善医疗质量的媒体矩阵,发这种文章,水平实属离谱。现代医学应该是科学的一部分,讲的是循证医学,不是标题党医学。
很多非医学或者日常生活工作和科学接触不多的朋友或许会问,你们这些个科普博主一天到晚说循证医学,这东西听着就太复杂了,一个药有没有效,用过的人的亲身体验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很多时候亲身体验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大家都知道成语盲人摸象,每个盲人摸到的部位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同。这些盲人难道不是亲身体验吗?但这种亲身体验靠谱吗?显然不靠谱,因为他们的亲身体验本身存在局限性半岛全站。
循证医学定义上是指任何医疗卫生决策必须依据当前可获得的最好的科学研究证据。听上去很高大上,很复杂,实际上你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对一个药物或治疗方法的证据做综合评估,分析里面是否存在有局限性,以及这些局限性有多大影响。
例如用个案来说明阿兹夫定治疗新冠有效。这里面涉及的医疗决策是新冠治疗,而证据是在一些案例中用了阿兹夫定的病人好了。
循证医学是什么?就是我们要问:上述证据是否是当前可获得的最好的科学研究证据,按这样的证据来指导医疗决策是否具备充分性、可靠性?
首先,新冠是个自愈性疾病,很多人感染后不用专门治疗也能好。找到“新冠好了的”个案不难,怎么知道梅斯医学报道的或是那些给我留言的个案里,阿兹夫定起了任何作用呢?
像有人和我说,用了阿兹夫定两天核酸就转阴了,那你咋知道如果不吃,就不会同样两天转阴,甚至更快转阴呢?前面也说了,我还能给你找出吃了阿兹夫定,最后去世的新冠患者呢。
其次,现实当中的个案往往还会受到其它治疗措施的影响。像梅斯医学举例的个案,有的还用了其它抗病毒治疗,怎么确定病人好了,是其中的阿兹夫定的作用,不是其它治疗的作用呢?
我们甚至可以把这种“其它治疗措施”在个案里的影响扩展到个体差异的影响。像有人说认识两个人,一个吃阿兹夫定2天好了,一个没吃,10天才好。你怎么知道这是阿兹夫定起的作用,还是两个人的自身个体差异起了作用?新冠感染者病程本来就是存在很大的时间范围差异,有的人短有的人长,某个个案的长短能说明什么呢?
循证医学就是让我们去思考每个拿出来说XX药有效的证据,到底是什么样的完善程度,有没有缺陷,再思考这样质量的证据是否足以支持说这个药物有效。
类似的,依靠循证医学的思维,我们也能针对某个具体的疾病,提出如果某个药或者治疗方案想要被证明有效,需要什么样的证据——这也可以延申到很多介绍循证医学的文章里会提到的证据级别问题。
比如新冠,我们知道这是一个自限性疾病,也就是说很多人不用任何治疗都能痊愈,然后和很多疾病一样,患者存在不小的个体差异。
面对有这些特点的疾病,什么样的证据才是可靠的?即怎么解决不用药也能好以及个体差异大带来的“干扰”?
显然,随机双盲对照的大规模临床试验可以把这些干扰都排除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说到循证医学时,经常把随机双盲对照的大规模三期临床试验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我们生活中遇到的绝大多数疾病,都存在着巨大的个体差异。即便是癌症这种很多人眼里的不治之症,莫说不同的癌症预后千差万别;就是同一种癌症,不同患者处于不同的分期,病程也能差很远;甚至同样的分期、分子分型,也有疾病进展、生存上的巨大个体差异。
你说隔壁老王去看了某某名中医,癌症十年都没死,你怎么知道人家得的是十年内会死的癌症呢?更何况,你怎么知道隔壁老王除了和你说去看了某某名中医外,没去做手术,没去做化疗呢?
而且很多疾病还真不是不治之症,反而和新冠一样有自限性的表现——其实肿瘤都有自限了,之前出严重事故的长峰医院,号称专业治疗血管瘤,实际上大部分血管瘤不需要治疗,婴儿血管瘤等更是会随年龄增长自我消退。即便不是自限性的疾病,也可能存在病情的自然周期。例如很多自身免疫疾病,如红斑狼疮,都能算不治之症,因为目前的医学手段没法治愈,但患者是否一直“病”着呢?也不是,很多人会有发病与缓解(flare/remission)的阶段变化。
像什么名中医、莆田系专治红斑狼疮、类风湿性关节炎,其实人家给你看病是真的“看”,从你的发病期看着你,一直看到你进入缓解期。你以为人家把你看好了,人家是把你的钱包看住了。
因此,对于绝大部分疾病,我们都只有通过完善的临床试验才能确认药物的真实作用。
有人可能不满意了,说,要看这个标准半岛全站,你凭什么说某人做了化疗或吃了某西药,肿瘤变小了就是这些治疗的作用,说不定这些也是个体差异,偶然因素呢?
是啊,是有可能。但我们说某某肿瘤需要用化疗,或者可以用某靶向药,基于的证据不是隔壁老王用了这个药怎么样,而是这些治疗方案已经通过完善的临床试验,验证了它们确实比安慰剂或以前的标准治疗更好,而且是具有统计学差异的好,不是受个体差异影响的“个例”好。
也就是说,循证医学是针对某个疾病,我们想办法收集能充分证明某种治疗确实对该病有用的科学证据,确认该疗法的科学性充分后,再把它推荐给隔壁老王以及你半岛全站。
像阿兹夫定那些个所谓治好的个案,不是循证医学,说得不好听就是道听途说。拿这种东西说什么疗效可观,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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